眠鵠

前陣子心情真好。

先是范少勳和盧彥澤直播，一起洗菜一起吃煮過頭的泡麵火鍋。

他們看起來就是范少勳和盧彥澤，完全沒有一絲夏宇豪和邱子軒的影子，顯然夏邱兩人完整退散到平行世界幸福去了，范盧兩人的演員之路也平穩順遂，令人開心。

接著是「HIStory」系列監製張庭翡及宓導上唐綺陽直播，令人無比期待《越界2》。

然後是范盧兩人都貼出志弘排球隊大集合的照片。

想起剛看完《越界》時，久久無法回神的心情。

因為演員入戲很深，所以《越界》讓人動心。

　　但也因此，演員如何進入角色、如何以角色的身分生活、感受、愛戀，到如何離開角色，回歸演員原本人生，在現今演員可透過種種社交軟體，或以演員身分、或以角色身分直接和觀眾互動的時代，演員／角色的轉換、互存、影響，讓人對於戲劇和真實界線認定的各種可能，有著更深和更多元的想像空間。

　　為了這齣戲，盧彥澤和范少勳先相識培養默契，再開始拍戲，開拍到殺青只有二十天，加上前後也不過兩個月，但他們功課做得細膩扎實。劇本寫的只是他們從相遇到相愛的一個學期，但他作為演員，必須要先建構起邱子軒近二十年的人生，在這樣的經歷和個性基礎上，劇中這段他與志弘排球隊員們彼此的互動、面對夏宇豪闖進他生命的反應，才會有屬於邱子軒的獨一無二的真實。而這樣的功課顯然不只是盧彥澤如此，與他對戲的范少勳，乃至於其他演員、劇組都是如此認真面對，我想這是為何這齣戲讓人感覺如此真實，讓人如此動心的原因。

　　而這些做足的功課，即便劇情內沒有，對話中不會交代，但卻會在角色彼此的互動中不自覺地展現。所以從他們的互動互鬧，自然感受到盧彥澤所設定的：邱子軒和隊長是從國小就認識的排球隊的朋友；而盧彥澤和范少勳在開拍前相約打球、模擬情侶在校園內散步、看到教官反射性地放開手等「類情侶」模式，也讓兩人的感情戲顯得自然又細膩。

　　但同樣的入戲、同樣的在短暫劇集呈現之外建構出的完整人生，邱子軒與夏宇豪個性的南轅北轍，決定了飾演他們的兩位演員在劇集結束後，退出角色的不同步調。

　　天上一天、人間一年，演員的幾十天，角色的一輩子。
　　一輩子演完了，人間就不再有邱子軒和夏宇豪了。

　　但邱子軒和夏宇豪是否就在殺青的那一刻，如此乾淨的從盧彥澤和范少勳身上退去？在粉絲們原本預期會開心尖叫的「殺青吻」，范少勳說：「我們現在就進入角色，然後讓大家見證這一幕，我們就不要再懷念它了。」最後一次以角色的身分吻你，是「告別」角色、是「放下」這段被寫好劇本的感情。

　　吻完後，盧彥澤比范少勳晚回神半秒。

　　有人說是散戲後本來就會為了宣傳演戲以滿足粉絲，有人說是真實情感溢出，有人說都是觀眾自己腦補、不放過他們。只能說，在離開《越界》本戲的第二層「宣傳戲」（為了宣傳所拍攝的花絮、演員訪問）時，我感覺夏宇豪已經離開（除了某些瞬間的眼神），而邱子軒仍在徘徊。

　　我嗜讀《紅樓夢》，《越界》景框內，是志弘高中排球隊的大觀園。

　　中學本來就是極特殊的年齡階段和封閉環境，《紅樓夢》的主角群也不過是一群想愛又怕傷害、想怨又捨不得、想享受青春又被壓抑青春、想永遠年少相聚又明知會長大離散的青少年。大觀園最終關閉，就如高中一定會畢業，就如角色一定會拔除，都是無論願與不願，生命中一定得結束的特殊階段。

　　演員進入角色，盧彥澤和范少勳「活出」邱子軒和夏宇豪，就像《紅樓夢》中青埂峰的頑石和絳珠仙草，下凡來體驗人生。來之前就都知道要完成的命中注定，是以人間的身分相愛。其中一人會純粹地活，直至淚盡，撒手而去；另一人會牽掛很多，孑然一身，緩慢凋零。

　　《越界》中，夏宇豪比較純粹，走來、墜入、笑了、哭了……在結尾邱子軒哽咽告白、流淚接吻、破涕擁抱那刻，夏宇豪得償所願，獲得拯救。他只在乎媽媽和子軒，其他事情他不曾多想，反正相愛總能克服一切。

　　《紅樓夢》說：還淚而來，淚盡而逝。「淚」，我看作所有演員為角色所做的功課、投入的心力、劇中的情感與入戲的代價。夏宇豪已經把情緒完整宣洩出來，那就可以從范少勳身上退散，早早回去太虛幻境，去等待與子軒重逢。

　　可是邱子軒卻不是，他的情況比較複雜，怦然、壓抑、回顧、承諾……在結尾邱子軒哽咽告白、流淚接吻、破涕擁抱那刻，邱子軒自己決定，連夏宇豪這初生之犢還不明白的那些未來的艱難，他都要一起背負起來。

　　邱子軒這個角色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……

　　盧彥澤訪談說殺青後有兩週六神無主。

　　我想，只能用《紅樓夢》的四個字來形容：失玉瘋癲。

　　寶玉原是女媧燒煉補天之石，剩下沒用到的最後一塊畸零之身。被燒煉後便有了靈性，看見了美麗與智慧，也懂得了憤懣與哀愁。到人間的時候帶了一塊寶玉，因此得名。

　　太虛渺渺、玉為證。

　　血肉為體、玉為魂。

　　玉不能離身，失玉便失神。

　　角色在殺青後漸漸退去，留下六神無主、失玉瘋癲的軀體。

　　盧彥澤臉書說：「邱子軒，謝謝你，你永遠是我的一部分。」

　　把自己的腳操到再也不能上場的子軒，愛上了宇豪，直到宇豪走了，子軒還在回首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不能補天的畸零之石，最終身上寫滿了故事。

生平第一次因為愛一齣戲而剪MV：
創作理念：越界 MV：志弘排球——夏秋紀事
影片連結：越界 MV：志弘排球——夏秋紀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