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〇二二年

陳家均(17歲,從二〇一八年返回)

王振武(18歲)、王振文(17歲)、楊莉琪(17歲)、江勁揚(17歲)、李俊喆(17歲)、邱倩如(17歲)

 

  因為今天振武不舒服,家均就沒在他房間打地鋪,而躺在客廳沙發上,輾轉翻動,試著調整出比較舒適的躺法。

  宇豪和勁揚在客廳地板上睡熟。他們的家長都能理解,綁架案調查是非常時期,況且也沒有比有警察駐守的王家更安全的地方了。

  精神緊繃、情緒衝擊、一夜沒睡,使思緒破碎,身體也有些酸軟。

  振文,你在哪裡?二〇二二年的你能告訴我,二〇一八年關於你的任何訊息嗎?可是你什麼都不記得……

 

  一記黑影直衝眼前,「磅」的一聲,家均往後一仰,退了一步緩住自己不倒。

  「隊長!」勁揚大叫。對練中的家均不知怎的恍神了半秒,被球砸中。

  家均用右手摀著被擊中的額頭。有一隻手扶上左臂,另一隻手扶上右肩。「隊長。」是振文令人安心的聲音。振文把頭昏腦脹的他扶到場邊,仔細檢查眼睛。在二〇一八年的體力不支,似乎被他的精神狀況帶到了二〇二二年。

  「為了期中考熬夜好幾天,早上考完還沒恢復,需要休息一下。」振文對著關心的其他球員解釋。

 

  「陳家均你很弱耶。」

  這個聲音……家均抬起頭來看見倩如,隨口搭腔:「最近沒比賽吧?啦啦隊還練?」

  俊喆走了過來,從倩如手上拿走剩一半的飲料喝:「等我十五分鐘。」

  倩如:「好。」

  看著俊喆的背影,倩如露出甜蜜的表情,讓家均差點呼吸困難。

  「你那什麼臉?沒看過人談戀愛喔?」

  世界變得有點奇怪啊……

 

  星期五又逢期中考結束,振文說晚上要到家均家,趁著家均向學校繳交社評的時間,先回家去放下沉重的書包休息一下。

 

  家均回到社辦時,莉琪一如往常,正在分送本校外校送給排球隊員的卡片和小禮物。

  「你有注意到,最近振武都和勁揚一起離開嗎?」莉琪說:「振文常跟你在一起,振武很努力調適。他也不再請我直接碎掉情書,真的會收下來喔。」

  「包括你給他的?」

  「他不知道是我,以為是匿名粉絲的應援。他已經很辛苦了,我不想再給他增加壓力。之後吧,等到比較合適的時候,再讓他知道我的心意。」

  「有點自虐。」

  「還好啦,習慣了。因為是經理,能在場邊遞水和毛巾給他,不像其他女生送禮物都直接被拒絕,已經很幸運了。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俊喆和倩如那麼順利。」

  「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啊?」

  「半個月前吧。詳細你問振文,我最近光忙期中考和做社評就沒時間睡覺了,還沒空跟倩如聊天。」

  「為什麼振文知道?」

  「子軒學長跟宇豪講,宇豪跟振文講。振文今天在場邊跟我八卦這件事,才發現我比他知道得還少。」

 

  振文進了家均房間,關上門。家均只想抱緊他吻個難分難捨,但振文只回應了一下子,就輕輕推開,問家均:「沒看你像今天這樣失神過,怎麼了?」

  家均枕著自己的左手在木地板上的地墊上躺下來,伸出右手勾住振文後頸,讓他一下摔到自己胸膛上。

  「好累。」

  「熬夜唸書?」

  「夢到你被綁架。」

  聽到這句振文倏地離開家均的胸膛坐起來看著他。

  「我和你哥還有整個球隊,整夜又整天拼命找你,可是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,很難過。」

  振文一臉震驚又心疼。

  「沒事,」家均坐起來抱住振文:「只是以前沒想過,每分每秒都在等有多恐怖,我們還只是等而已。你的遭遇我真是不敢想像。」

  「我真的完全不記得,振武記得比較慘,你做這種夢應該也滿可怕的。」

  「還好醒來你在。」

  「當然在啊。」振文笑著說。

  雖然已經吃過晚餐,但這個年紀隨時會餓,於是家均又出門買了鹽酥雞當宵夜。

  「我不喜歡蒜片,幫我挑掉啦。」

  「受不了你。」。

  「俊喆也討厭,倩如都會挑掉。」

  「她會做這種事?」

  「這不像煮飯那麼難,她很樂意。」

  「他們兩個怎麼突然就在一起了?莉琪說你知道。」

  「莉琪不是請倩如訓練她們班女生嗎,她那麼正,只有俊喆不怕跟她講話,也不怕子軒學長,所以有人想送什麼就拜託俊喆。這樣熟起來的。」

  「不懂,喜歡就直接說啊,幹麻拜託別人。」

  「聽說有人以前喜歡子軒學長,不敢直接講,只針對宇豪,還想連我一起打……」

  「欸……我喜歡你就有直接講!」

  「好,原諒你。」振文輕輕啄一下家均的唇。「然後倩如本來就沒什麼朋友,你也知道她講話有時候不經大腦,容易得罪人。」

  「你有資格說人家喔。」

  「不留雞排給你喔。」

  「好啦。然後咧?」

  「有一天俊喆看到她在便利商店角落哭,覺得應該問一下,才知道她啦啦隊有個學長性騷擾她,練習的時候不好好接住,故意把手從她的腰一路滑到腋下,害她的腿直接落在地上,膝蓋都受傷了。」

  「太過分了吧!」

  「可是倩如不敢講,因為她沒朋友,那個學長卻人緣很好。」

  「這種人!」

  「你也知道俊喆的個性,他生平最討厭人家利用社團亂搞,在那邊誰喜歡誰、誰不爽誰、誰欺負誰的。」

  家均可是印象深刻,那句「我來排球隊是為了贏,不是為了在那邊嬉鬧,討論完了再跟我講。」言猶在耳。俊喆當初雖然也討厭菜鳥什麼都不會,也曾跟著家均亂餵球欺侮宇豪,卻也表達了想好好打球的想法,直接指出家均就是在吃醋,在家均想要宇豪滾的時候沒有挺他,讓他很受傷……他那時候真的很幼稚,給子軒學長惹了很多麻煩。

  「俊喆覺得,子軒學長在大學,來回交通有段距離,趕回來沒那麼快,就當場打給學長,說他會陪倩如,現在、立刻、馬上,去檢舉。」

  「應該的。這種事不能忍。」

  「子軒學長氣炸,宇豪也跟他的軒一起氣炸,但是他很不好意思的跟倩如說,打架會害球隊被禁賽,所以這次沒辦法幫到倩如。」

  「等一下,所以,宇豪以前幫倩如打過人?」

  「入隊前的事了啦,所以倩如才喜歡宇豪。」

  「蛤?」

  「還做了沒熟的午餐叫學長拿來。宇豪不吃,學長只好自己吃掉,結果在我和小小學姐面前暈倒。」

  「我都不知道!」

  「去年集訓,宇豪很晚被學長抓去講規則你記得嗎?就是你偷聽我對振武講話那次啦,宇豪就那時候告白的。」

  「比賽前一天欸,你們這樣對嗎……」

  「學長本來沒答應。然後恐怖的來了,倩如逼學長陪她去告白。」

  「靠這什麼啦!」

  「超慘的啊,宇豪被激到,當場再說一次自己喜歡誰。」

  「這種事也只有他做得出來。那倩如,沒事?」

  「沒事,還特地跟宇豪說,她哥是被迫的,叫宇豪不要生學長的氣。我覺得她也不容易啦。」

  「真的。」

  「好反正宇豪很抱歉說不能幫倩如打人,倩如說不用啦,俊喆早就陪她解決了啦。後來北江那邊開性平會,倩如不接受道歉――『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,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,以後不要做那麼噁心的事。』然後馬上轉學來志弘。來的第一天,就拿巧克力跟俊喆告白,說俊喆鼓勵她、陪她去北江學務處、她哭到沒辦法講話的時候幫她講的樣子,帥到爆炸。」

  「這樣很帥嗎?是體貼吧。」

  「莉琪問她要不要來當經理,她說這麼麻煩她沒興趣,要跳啦啦隊,又抱怨說志弘的指導老師不像北江是專任教練,只是兼任的社團老師,幾乎不在學校,害她常常要直接面對學務處,不過因此訓練學妹的彈性更大,也還不錯。」

  「兼任老師幾乎不在學校?什麼意思?」

  「就是一個禮拜只來幾堂課,很容易忘記學校有這號人物。」

  家均呆住了。

  振文的話,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圖碎片中,有一片被拿起來,擺到了正確位置,令人有機會順著那小小一方紋色,延伸其他仍空白之處的圖案佈局。原本因為睡眠不足、腦袋混沌而無法組織的訊息,突然有了結構,能看懂了。

  「幹麻突然變臉?」

  「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,你還記得,你國中參加什麼社團嗎?」

  「這哪裡重要。不告訴你。」

  「下禮拜五天都幫你整理紀錄。」

  「工藝社和素描社,不准笑!我小時候滿喜歡美術的。」

  「難怪,明明這麼挑食還在意滷味的配色。你還記得老師是誰嗎?」

  「誰會記得啊。」

  「回想一下,拜託,真的很重要。」

  振文看到家均突然正色要求,雖不明所以,仍在腦中搜尋了一遍。「不記得了,女老師。因為我班上的美術老師都不懂得欣賞我的創意,所以我還算喜歡社團老師,七年級都選她的課,暑假營隊好像也是她。後來我被綁架。升上八年級以後就沒看到她了。」

  這就是答案。對學校和自己指導的學生非常了解,卻非正式編制人員,一般師長和學生不認得、不會特別想到「這是學校師長」,也絕對不會出現在畢業紀念冊上。那個說自己馬上要搭飛機、只在手機裡回答問題的,振文參加的美術社團、暑假營隊、小小學姐小時候學水彩的老師!

  「怎麼啦?難道夢到我被學校老師綁架?很扯欸。」振文以手臂環抱家均。

  家均由著振文抱住,思緒繼續飛馳。

  ――振文在綁架案中差點死亡,對案件毫無記憶,整個暑假在家休養,升上八年級後就沒再見過那個老師了。振武說過:有一個綁匪死在綁架現場的房間裡,一個逃亡的時候開車衝撞警方而被擊斃。

  事發當時,應該沒人知曉綁匪身份及他們和受害人的連結,受害人未成年也不能曝光真實姓名,事後調查發現安南國中僱用的社團老師竟然是綁架犯之一,以學校的立場,一定會想盡辦法,避免別人把犯人和學校聯想在一起,好在非正式的兼課社團老師本來就來來去去,人又已經死亡,可以把對學校名譽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。王家父母想必也不願意事件喧騰對兩個孩子造成二次傷害,更不想告訴頭破血流、差點溺斃、對事件毫無記憶的振文,以及經歷吵架後弟弟消失又在交付贖金中嚇壞的振武,綁架犯是生活中的熟人,擔心孩子無法重建對人的信任。最後是振武和振文自己也逃避,不敢查也不敢問。這樣層層掩蓋下來,不記得過程的振文,只記得恐懼,記得卻不清楚事件細節的振武,留下「誰都不能相信、只能分秒看住振文」的嚴重不安全感。

  太可憐了,振文和振武太可憐了。

  「家均,陳家均,我現在好好的,不要亂想!」振文出聲喚家均,卻沒想到把家均的臉扶起來看時,看到眼中有些水光閃動,慌了手腳:「不要嚇我,到底夢到什麼了?」

  家均收不回情緒,也給不出合理的解釋。

  「我想你,很想你……」

  對不起,明明你才是那個受盡傷害的人,卻在這裡關心、安慰著沒用的我。對不起,我現在才想到有用的訊息,我一醒來就馬上告訴大家。快讓我在二〇一八年醒來!要怎樣才能馬上在二〇一八年醒來!

  愧疚與淚水潰堤。環住自己的力道漸漸消失,自己眷戀的面容漸漸模糊。在一切全被吸進向後流逝的虛空之前,家均終於忍不住哽咽著喊了出來:「對不起,讓你等這麼久。快了,求你再撐一下,振文……」

  耳邊傳來輕微的說話聲,有光線射進乾燥的眼中,家均在王家的客廳沙發上醒來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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