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〇一八年七月十日星期二 綁架案第五天

陳家均(17歲,來自二〇二二年)、楊莉琪(21歲,來自二〇二六年)

何小小(14歲)、張力勤(14歲)、夏宇豪(13歲)、江勁揚(12歲)

 

  意識驟然恢復,如燈光音響忽然開到最大。

  聲音。

  爸媽在交談?

  觸感。

  有人握自己的手。

  「醒了?振文……」

  哥哥!

 

  世界掀開了一道隙縫,上下拉鋸著逐漸打開。

  痛。

  記憶如左額那道傷口一樣割著,動彈時又如前胸的壓迫一樣灼痛。

  感覺得到痛,才能活下去。

  我真的,還活著。

 

 

  振武、王齊森、周亞馨,圍在振文病床邊,一起說:「振文,生日快樂。」

  振武點開手機的蠟燭APP,「想許願嗎?」

  「幫我。」

  「健康、快樂、平安。」振武稍稍改動了由林虹茵轉述、振文在早上許的願望。「我吹蠟燭囉?」振文點點頭,振武呼的一聲吹熄畫面上的蠟燭。

  「今天不能給你吃蛋糕。」王齊森想讓氣氛輕鬆點,沒想到振文聽到蛋糕兩字,卻露出不舒服的表情。

  啊對,振武想到,林虹茵在line裡說,早上準備蛋糕給振文。

  「不要蛋糕,和花椰菜。」

  「他們給你吃的?」周亞馨問,一邊去摟住振文。

  振文點點頭,突然激動起來:「加安眠藥,花椰菜、魚板、丸子、雞胗、粉肝、米血、芋粿……」

  食物是生命的燃料,重獲了生命,噁心餘味卻還沒沖掉還在口中,胸口泛上酸氣彷彿更痛了。

  振武說:「以後都幫你挑掉。」

  振文的激動猶未平息:「芋泥,布丁,早上的蛋糕。」

  周亞馨微笑:「好,不吃芋泥布丁蛋糕,不吃任何蛋糕。那以後生日吃什麼?」

  「雞排。」

  王齊森抓緊機會彌補:「出院就讓你吃。」

  振文指定:「學校對面轉角那家。」

  「好,爸爸負責買。力勤知道振文說的是哪一家吧?」

  「知道。」振武笑了:「要去骨要切,不加蒜片,九層塔可以。」

 

 

  王齊森和周亞馨對於隱瞞林虹茵的事深感愧疚,原本只想減少傷害,卻因此錯失了在交付贖金的隔天早上攔截吳亞耘的機會,使得振文多受很多苦,連帶力勤也遭到很大打擊,所以他們討論後決定,之後不管再怎麼恐怖的消息,如果孩子想要知道,就必須講。

  於是七月十日振文生日及獲救這天晚上,振武和振文都知道了,已經改名為吳亞耘的林虹茵,被發現在自己的房間內自縊身亡。吳緯誠逃亡的路上遇到臨檢,以車衝撞及攻擊警方造成兩三人輕重傷,警方在不得不反擊的情況下開槍擊斃了他,幸而未波及路人。

  五天的恐懼終於劃上句點。振文雖然原本就預想得到林虹茵的結局,但獲得確認,仍深受衝擊,默然無語。

  所以,在綁架案之前沒見過面的舅舅,不能再毒打自己了,十三年前的今天生下自己的媽媽,沒有淹死自己,沒有帶上自己而一個人去了……去哪裡呢?地獄嗎?還是天國呢?既然她最終放過自己,是不是應該要希望她不必去地獄,也能進入天國呢?

 

 

  過了探病時間,醫院不能留太多人陪伴。

  振武乖巧地說,爸媽都要上班,自己在放暑假,睡在病房內的躺椅沒問題的。

  王齊森想先幫振文擦好身體再離開,振文雖然什麼都不說,卻消極地迴避爸爸的眼神。

  振武明白,爸爸不好意思在病房裡流淚,所以先出去了――不可以因為大人自己的愧疚,而強迫孩子接受照顧,要平心靜氣等待振文身心復原――爸爸一定會等待。等出院那天買振文喜歡的雞排,振文很快就會軟化,嗯記得還要買奶茶搭配,不加珍波椰。

  周亞馨臨走前,叮嚀振武要早點休息。

 

  爸媽走之後,病房只剩兄弟倆。振武有太多話想講,反而不知道從哪裡開始。

  「趕快好起來,出院才有雞排吃。」

  「學校對面轉角那家。」

  「你剛有說。」

  「莉琪就買那家。她叫我吃完跟家均聊天,她再去買熱的給你。」

  振武一愣――

  遠得像上輩子、整整一週前的上星期二,認識家均和莉琪那天發生的事。後來振武只吃一塊,就全給了振文。

  原來是莉琪等我練習快結束才又去買,是特地為我買的。

  那時候還不曉得的事太多了。

 

  他弄好溫度適中的溼毛巾,輕輕幫振文擦身體,一邊說:「頭上傷口重新縫過了,會留疤,不過頭髮遮得住。醫生說肋骨沒骨折,但有點挫傷,還要觀察會不會氣胸。」

  「想出院。暑假欸。」

  「暑假不能出去玩了,要在家休養。」

  「喔。」

  「我陪你打電動,不會無聊。」

  「你又不會。」

  「你負責教會我。」

  「那我不如自己玩。你打排球。」

  「等你好了我們就去排球隊,我打球你當經理,你之前說的喔,不能反悔。爸媽答應我們轉學去志弘了,轉過去我會跟你同一屆喔。」

  「知道啦。」

  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講,line對話也沒刪,會跟你一起看。但不是今天,等你好一點。先給你照片。這是志弘排球隊,你認識家均、莉琪和小小。」

  「我們兩個為什麼被P在上面?」

  「不是P的。太長今天講不完。總之,他們都是未來的隊友,前幾天都盡了全力找你。大家都在等你好起來。」

  「這給我。」

  「當然啊,我幫你放枕頭下,很痛或難過的時候就看一下。家均和莉琪也在等你好起來。家均很想你。他最近沒辦法來看你,之後我們一起去找他。」

  振文原本還鬧著要多聽一點,但敵不過疼痛和壓力都釋放後的困倦,安心地逐漸睡去。

 

 

  安靜下來了。振武終於覺得有點想哭,但因為振文回來實在太開心,今天的情緒衝擊也太多了,反倒有些麻木。

  很累,卻還不想睡,坐在床邊靜靜看著振文就很放心。

 

 

  下午,振武和家均、莉琪,搭上周亞馨說十分鐘後會到的車,到達醫院。

  爸媽忙碌地處理必要手續,應對警方,振文被移到普通病房後,振武有很多時間,也終於有了心力,問和綁架案無關的問題。

  「你說如果事情順利,就只有你記得,莉琪還說,是以再也見不到我做代價。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家均吃驚看了莉琪一眼。

  莉琪反而坦蕩蕩了:「傷害不會消失,只能交換、累加到一個人身上。如果成功阻止綁架案,那就只有家均和我記得整件事,記得愛過振文和你。但是在你們的人生裡,我們不存在。」

  「會不記得、不認識你們!」振武受了很大的震撼:「為什麼你們要這樣?」

  「因為看不下去你和振文這麼痛苦!」莉琪直視振武的眼睛說道。

  家均說:「在我們來的那個世界,你完全犧牲自己讓振文依賴,他非常愧疚。他想要你快樂,可是你不要快樂,只想跟在他後面,每分每秒確認他平安。後來他自我傷害,到了有生命危險的程度。」

  「我害他傷害自己生命危險?」

  莉琪說:「不是你害的,是綁架害的。你快樂,振文才會快樂,也才會平安。所以你一定要繼續打排球,這是你當他哥哥的責任。」

  「一定要啊!」振武急著說:「振文說想當我的經理,才一直纏著你們問,我第一次看他對球隊這麼有興趣。」

  「對,千萬不要做自我犧牲這種傻事,我們誰都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,」莉琪說:「誰知道結果是不是更壞。我們好意介入,提早發現贖金去向,卻沒想到這讓振文提早發生危險。」

  「亂講!因為你們介入,振文才沒到七月十四號才被找到還溺水。因為你,我們才會跟林虹茵說話,她才沒動手,不然……根本來不及找到振文他就死了。」振武一陣後怕,大熱天卻打了個冷顫。「無論如何,我不想不記得你們!」

  「會記得的。」莉琪柔聲說:「綁架案發生了,所有的事都會固定下來,所有的人都會記得。只是,我們回去是一瞬間,對你們來說卻是好幾年。在我回到二〇二六年、家均回到二〇二二年以前,你們去志弘排球隊遇到的,是還沒來過二〇一八年的家均和我。」

  「不是所有人都記得。」家均說:「依照我們來之前的記憶,振文傷太重,什麼都不記得。」

  莉琪說:「很多事都改變了。記不記得,要等他醒來才知道。」

  振武小心翼翼地說:「這麼恐怖,不記得,好像也不錯。他想知道我會告訴他,應該還是比他自己經歷好很多吧。」

  「所以,」家均盡可能平靜地說:「我不能在這裡等他醒來。」

  「不行!他應該見你!見你們!」

  家均搖搖頭:「就算他記得,我也只是他被綁架前三天認識的人而已,見不到沒那麼嚴重。不記得就更沒關係了。他醒來,看到我,聽我們告訴他的事,結果我又要馬上離開,四年以後才能見面,他會很難過。」

  「……你要我怎麼跟他說?」

  「你決定。」家均走到病床前,看著緊閉雙眼的振文。「你是他哥,最了解他。他想不想知道,該告訴他多少,都由你決定。」家均咬牙吞忍苦澀,把話說完:「只要對他復原有幫助,不必顧慮他記不記得我、怎麼記得我。」

  家均稍稍撇過頭,不讓振武側面看見他沒忍住淚水。

  誰會希望自己愛的人不記得自己呢……振文,我這樣決定,你知道了一定很生氣。但如果你不記得綁架案、不記得我,就不會覺得失去什麼。我太沒用,沒辦法一個人承擔恐懼,交換你一生安寧。你要幾年後才會見到現在的我,在那之前,只能這樣,我真的沒得選。

  「好。」振武答應家均,又說:「但如果振文記得,或想知道,我會全講,絕對不讓他不明不白的害怕和難過。」

  家均轉過臉去,讓振武看見自己真正的心情,朝他輕微地點了一下頭,然後伸手去輕輕交扣振文的手指,在振文額頭上親了一下。起來時便轉開了話題:

  「你們到志弘排球隊,會遇到以前的我,很幼稚,不好相處,你們可能會很失望。還有,這很重要,幫我請小小學姐,原話轉給子軒學長:請學長一定要注意訓練強度,不要硬忍受傷。……莉琪,我出去等你,你和振武有話要說吧。」

  「家均……」振武想挽留。

  「再待下去我會走不掉。」家均抱住振武和莉琪,以免自己忍不住想抱緊振文。

  「振武,保重。莉琪,謝謝。」家均輕輕說。有些人,這輩子都不會互相發生愛情,卻通曉彼此的祕密,陪伴彼此渡過難關,一生都互相信任依靠。「你一回到二〇二六年就找我,我想見你。」

  「好。二〇二六年見。」

  家均離開病房。

 

  「莉琪……」振武不知道該說什麼,說謝謝嗎?說我會想你嗎?說二〇二六年很久嗎?最後他只說:「高中的時候,我會遇到你。」

  「嗯,以前的我。我會因為想見到你,跑去排球隊當經理。我的個性,察覺你沒意思之後,就會默默的不打擾你,請你別介意我存在。」

  「當然不會!怎麼可能!我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你願意為振文做任何事,但是要記得照顧自己,畢竟振文也是這樣希望的。」

  「我會。」

  突然間強烈湧現的告別之感,讓他眼中也開始蓄積淚水。

  媽媽每次和爸爸出國出差前,都會交代他要照顧振文,照顧自己。出差頂多兩星期,莉琪這一走卻是八年。

  「你和振文,平安長大。」莉琪忍不住擁抱了他。十四歲的運動男孩,比嬌小的她高半個頭。還是個孩子啊,身形已經有大人的樣子,伏在他肩膀上,好令人留戀。「我們就在這裡分開了。力勤,我真的希望,你能幸福。」

  莉琪放開振武,眼中瑩瑩淚光,朝他微微一笑:「謝謝你。」

  ――謝謝你讓我參與你的人生,證明自己存在,在你的人生裡是有意義、有影響力,我終於不再絕望。我想永遠記得這種有力量的感覺,想永遠記得這麼溫柔的你。

 

  莉琪說出口與未說出口的一切,振武還不懂。

  除了媽媽周亞馨之外,這是他第一次覺得,六神無主時有人可以依靠。如果能有姊姊,希望就是莉琪。

  在他看著影片狠狠咬手指時,她緊緊抱住他。

  她默默走在他後面,陪他緩和情緒,去報警。

  爸媽回來前,她坐在床邊地板上,勸他為了交付贖金任務、為了振文必須休息,陪他直到睡著。

  聽到安南有目擊者出現,他打給她,請她過來一起聽,因為相信她,想依靠她的堅強。

  贖金消失每個人都又累又沮喪,他壓力大得發起燒來,媽媽給他敷上冰枕。聞到她煮的食物香氣,整個人都放鬆了。媽媽在,她只是遠遠地關心自己,請勁揚端晚餐進來。

  她和家均,在他睡不著時,窩在他床上陪他聊天,重要的是,告訴他,振文原諒了他,振文還交到很多朋友,和家均互相喜歡。

  她累得蜷在床尾睡著,他幫她蓋上棉被時,感覺到她信任他,信任所有志弘的隊友。

  她說自己和林虹茵的本質一樣,都想證明己身存在。知道說服不了他,就用突來的表白鎮住他,連哄帶逼著大家一起和林虹茵對話,終於救了振文一命。

  得知振文獲救後,他和家均激動極了,還是她第一個去安慰,害怕又愧疚幫綁匪拿過安南書包的勁揚。

  不知道怎麼說感謝,也不知道怎麼說再見,就要等到二〇二六年才能再見面。

  莉琪雙眼中的感情……還站在他面前就思念著他,那就是家均說的,他喜歡振文,喜歡到寧可振文不記得他也想要振文平安,的那種感覺嗎?愛情?

  振武坐在睡著的振文病床前,哭了出來。

 

  出院那個下午,雷雨交加。振武支撐著身體虛弱的弟弟,媽媽拿著大包小包,爸爸開車到醫院門口,所以振文完全沒淋到雨。

  客廳桌上堆著振武買的遊戲,爸爸買的燙手雞排和冰涼奶茶,沙發上放著媽媽洗好、陽光曬得柔和溫暖的抱枕。

  這樣整個暑假振文無論在房間還是在客廳,搭配心理治療的藥物使他身體不適或昏沉想睡時,都有東西可以安穩地靠著或抱著。而振武則照他說過的,除了和振文各自的諮商時間外,都陪在振文身邊。

  振文出院隔天,小小、宇豪、勁揚來拜訪。

  勁揚問振武,既然他要去排球隊,可以帶自己一起去看看嗎。

  宇豪不明白排球哪裡好玩,把球打過網不是誰都會嗎。

  小小說賀承恩一定會很開心,又說既然大家都要去,那自己也想加入排球隊了,並在內心偷偷編排了好幾個劇本,勁揚總受、賀承恩總攻、文武再婚兄弟CP、剛入社的俊喆和眼前的勁揚啊啊啊好棒,宇豪為什麼偏偏念北江啊好可惜。

  家均和莉琪呢?

  振文問,他們為什麼沒一起來?

  振武要振文拿來志弘大合照,打開自己的筆電打開line視窗,跟振文講了個很長的故事。

  家均和莉琪之外的重要角色都在現場,幫忙補足振武不知道的視角和細節。

  振文一開始只是沉默收聽,漸漸也加入這個拼湊完整案件的過程,說明自己某些時刻的處境,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似的平靜。於是其他人,在聽說那些可怕的話語和肢體暴力時,也盡他們所能地深呼吸以平抑情緒。

  在場的人,充滿感情地挖掘回憶並重塑,使得缺席的人,真實得仿如站在眼前。

 

  小小說,綁架案發生前,家均和莉琪住在她家,莉琪那時說過,家均本來喜歡子軒學長,最終放下這段無望的感情,承擔起隊長的重擔後,喜歡上他有責任保護的經理,王振文。

  振武回憶,當自己被恐怖影片嚇呆,家均說「對,是你的責任!你有責任讓我們跟你一起把他找回來!」才讓他回神。交付贖金時,家均和宇豪走他後面,目送他轉向側門,又等他回來。

  宇豪說,家均在交付完贖金盯著校園那晚跟他聊很多,說願意為振文做任何事。後來說起「誰鬧事會選沒事的時候」,家均推想七月九日早上的情況,像個隊長,把每個人的工作崗位排好。

  勁揚幫忙證實振武的話:小小接到子軒學長打來講蛇形戒指的電話那晚,家均睡到半夜醒來就說綁匪是吳亞耘,沒人知道他怎麼得出答案的。後來,莉琪說服大家必須跟林虹茵對話,但大家被可怕的訊息打得心神不定,家均接手主導,不管對方說什麼,把要講的貼給她,終於讓林虹茵不再自言自語。

  最後,振武告訴振文,家均因為覺得振文會跟上次一樣,完全不記得綁架案,所以在振文醒來之前離開,把該說多少的決定交給振武。

 

  大家離開後,振武問振文他還好嗎,振文說不知道,可能一下子聽得太多也說得太累,反而沒有感覺。

 

  隔天小小一個人來,送給振文一張圖,畫著高大的家均,從背後抱住瘦小的振文。

  那是振文被綁架之前,跟哥哥吵架之後,小小從吳亞耘那裡帶著飲料回來,看見家均和振文扭在一起,腐女心興奮得快窒息,被家均大吼才幫忙壓制。振文不敢踢女生,收斂了脾氣,被家均從背後抱著啜泣。

  振文收下畫,轉身進房關上門。

  振武送小小出門後,敲門進振文房間。振文縮在床靠牆的L形角落,把自己用棉被和抱枕包起來,手裡捏著畫,哭得全身發抖,什麼話都說不出來。

  ――那時候家均任憑我亂打亂鬧、踢他脛骨也不放手,都是為了阻止我被綁架。我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想,家均雖然有點煩,但是對我還不錯。回頭看到家均在看我,在等我十分鐘後回來吃午餐。他是不是在想,他要陪我好好過完這天,然後……我再也不記得他、人生裡沒有他這個人,他會在世界某個角落,一直喜歡著王振文,以此交換,我無知無覺的一生平安。

  振武摟住他,緩緩地說:「如果我不講,你一定生氣。你寧可什麼都知道,對吧?」

  振文兇猛地點頭。

  「我也是。」

 

  記憶不再遺落的盛夏。

  豔陽,雷雨,綁架的陰影,內心的風暴。

  窗外颱風開始肆虐時,一家四口在振文不耐煩的教導下一起打電動,然後一起吃早上從賣場買回來的烤全雞、德國豬腳、酪梨沙拉和凱薩沙拉。爸爸第一次嘗試煮濃湯,就只是把蛤蠣濃湯罐頭丟進鍋裡而已。振文喝了第一碗,懶得再去裝還搶振武的,喝完第二碗卻嫌棄說太濃太膩,比較喜歡媽媽做的布丁,又狂吃振武那裡不知道是哪個女孩送的巧克力,至於王語萱送的早日康復蛋糕和許雯婷手做的泡芙,因為媽媽說她吃了會胖,所以振文叫爸爸和哥哥幫他吃掉。

 

  客廳熄燈、家人各自去睡後,振文鎖起房門。

  已經不需要振武幫他擦身體,敢一個人跨進浴缸了。

  氣密窗隔絕了大部分風雨呼嘯,只有隱約聲響,如腦中無法散佚的嘶喊,那甚至不是真的,只是林虹茵的音色加上她line振武的文字,在幻想中聽得真切:「……他的天份是我,個性是我,記憶有我,我永遠都在他身上……別害我跟他一起自我毀滅……」

  都只是,已逝的詛咒而已,只是颱風而已,沒事的。

  振文淋浴完畢,穿好衣服,上床蓋好棉被,扭亮床邊的夜燈,拿起放在床邊的志弘大合照和小小學姐的圖。

  現在我體內沒有安眠藥,手腳也沒有繩子,頭上沒有傷口,頸子沒有腳印,前胸也――

  呼吸一緊,胸口抽痛。

  分不出是肋骨受過傷的餘悸,還是對拯救又拋下自己之人的想念。

  振文放下圖和照片,埋進被窩裡。

  不痛了,就是死。感覺得到痛,才能活下去……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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