傳說,如果兩個人身上同一個位置有痣,而且一個在左,一個在右,剛好對應,那或許不是偶然,而是前世做過約定。
 

  家均和振文的前世,遠比今生來得動盪。

 

 

 

  只有在夢中,才能再次見到,天崩地裂之前,世界的模樣。

  那是燕秦的王子家均,到荊楚去當人質的那幾年。

  名為人質,實為上賓。家均動身前,還與聯姻燕秦的荊楚公主,愉快地品茗對弈。

 

  荊楚相較於地大物博卻威權嚴酷的燕秦,是個商賈和文人絡繹不絕、最新的技術及資訊彼此激盪的地方,太平已久,物阜民豐。

  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振文,真心相信,人能決定自己的命運。於是,在兩國的結盟之外,兩人偷偷定下誓約,只等年滿二十歲,冠禮,立儲,永結同心。

  但那沒有發生。

 

 

  一日,家均要求振文,深夜到行館見他。

  「本月下旬,燕秦會對荊楚宣戰。」

  「他們竟然不顧你的安危!再怎樣也該提早接你回國。」

  「必須有外患轉移內鬥焦點,荊楚遲早壯大,早做決斷,犧牲我一個不算什麼。我本非皇后親生,母親難產而逝才養在皇后名下。哥哥爭位,像我這樣兩邊不站,對雙方都可能是威脅,都想早點除去我吧。」

  「你回去,他們會把你怎樣?」

  「你知道我同時有兩個身份的。光已幻滅,成為影子,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路。」

  「燕秦的影子……」振文倒抽一口冷氣。

 

  光在廟堂,觥籌交錯,影在暗夜,兵刃相接。

  在燕秦,這是沒得選的命運。

  家族中先出生的孩子,在脫離幼年夭折的危險後,確立為繼承及聯姻人選,這是令人欣羨的光之人生。除此之外,即使是王子與貴族後裔,為了避免爭位及分產,其他的孩子,會從族譜中抹去,成為影子,不再以真名而以代號示人,為國家或宗族執行危險的骯髒任務,直到生命終結。

  很少有人能從影子返回光的身份,除非……像家均這樣,因為本身體格和能力都優秀以及位置未定,從小就同時受過兩邊的訓練,或許未來有機會,被委以祕密籌建地下情報網的任務,聯姻他國。

 

 

  「我永遠不會背叛你。無論日後你聽見什麼,都請你相信我。」

  「我相信你,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。」

  「我會有一段時間沒辦法來見你。」

  這句話隱含的暗示,讓振文背脊發涼。他雙手捧住家均的臉,直視他的雙眼:「活著!求你。我發誓,一定會讓你,以荊楚皇夫的身份重新站在我身邊。」他還不知道,這句話,將給家均帶來多大的危險與苦難。

  「我答應你。」家均的手疊上振文的,把他的手移到嘴邊親吻掌心:「我會活著,回到你身邊。這條路很難,我不在的時候,我擔心你……」

  「荊楚絕對不會滅亡,我會確保自己被立儲,無論要做什麼、和誰結盟,我會壯大我們的國家,等你回來和我一起治理。」

  「好。那你冷靜聽我說。你必須親自逮捕我,又力排眾議送我回國,說我恬不知恥地獻上燕秦的情報,還在你逼迫下讓你姊姊平安回來。然後你也必須給我些能交差的東西,他們才會讓我活下來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邊境換防的地圖我給你,說你趁亂偷的。然後三個月內會重新部署。」

 

  「這我不能戴了,你先幫我收著。」家均把兩人定情的、自己脖子上的繩鍊解了下來。

  「你不能只留這個給我。你學過,怎麼在身上弄出憑證。」

  「不行!會痛的,你的身體……」

  「我的身體是你的,整個人是你的。」

  振文等待家均燒紅刑針再稍稍放冷,蘸上黑墨,在兩個人的手腕上,留下一般人無法分辨的、黑痣般的刺青。振文的在右手,家均的在左手,成雙成對的痕跡,只要雙手交疊便能再度確認,互相屬於彼此。

  過程中,家均緊緊抓著振文顫抖的手,任憑他的指甲陷入自己掌心。振文的身份,一輩子不該有髮膚損傷,即使只是這樣一個小點,對他來說也是從未有過的衝擊。一縷焦煙從他手腕上升起消散,他不只忍耐不發聲音,還克制著表情,僅微微蹙眉、抿唇。

  「痛嗎?」家均問道。

  振文點點頭。

  「我也是。」

  家均蹲下身子,把從自己頸上拿下的繩鍊,在振文光潔的腳踝上繞了兩圈,繫緊。然後以左手牽上振文的右手,讓剛剛製造的痕跡,因十指交扣、手臂相交而互相印壓。

  兩人移到床上,最後一次除去彼此的衣物,用歡愉和疼痛,取悅和銘記彼此,用眼淚和體液,洗滌和滋潤彼此。

  之後很多年,他們的身體都不屬於自己。在許多個短暫相守的夜裡,當情慾在體內橫衝直撞,卻只允許幾近無聲的喘息,隔著衣物感受溫熱的軀體顫抖,狠狠壓抑著觸碰彼此的手指力道,宣洩後也無法相擁而眠,而只能互相整理好衣物與情緒,各自回到自己負責承受的艱難或危險中,連思念的淚痕,也不允許為心愛的人留下。

  他們約定:除非不問,否則,不准隱瞞,沒有祕密。

  在險惡的局勢夾縫中,偷來寸陰相愛,至少,心意必須裸裎相見。

 

 

  即使兩人已預做安排,但懷了燕秦血脈的荊楚公主離宮的事,仍在燕秦宣戰之前提早曝光,什麼傳言都有,服毒自盡、命在旦夕、祕密處決……振文能依憑的只有家均的話: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,正被我兒時受影子訓練時的兄弟力勤,循祕密管道護送回國。

  憤怒的荊楚王室一面全國備戰,一面要求和平的最後一絲可能。

  然而燕秦給的答覆,是家均已被革除封號,殺剮隨意,死要見屍。

  振文帶兵趕到行館時,那裡已被憤怒的人群拿著火炬團團圍住。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,行館內的場面仍讓振振文快握不穩手中的印璽。

  被強行摘去了所有尊貴身份的證明,珠冠碎裂、頭髮凌亂、臉頰劃傷、嘴角血漬,但穿軍裝的家均依舊看起來英挺而體面──正因如此,被憤怒的荊楚軍士對著膝蓋一軍棍打得他在王子面前跪倒,但即使跪倒了也閉緊雙唇不肯悶哼出聲。

  振文這輩子都沒有在眾人面前失控過,以前沒有,以後更不會,但他當下拔出佩劍差點想砍向那個攻擊家均的人,幸而收住了力道狠狠斬向桌腳。

  「殿下息怒!」眾人一陣驚呼,屬下勸慰道:「燕秦太瞧不起荊楚,竟讓這樣的人,差點與殿下論及婚配。」

  腳踝傳來繩鍊的摩擦,振文知道家均唯一在意的東西,已經安放在他身上心上,暫時安放,暫時的,他謹記。

  「叫他活著,別髒了手。」他冷淡威嚴地說:「平安送到,讓他們手足相殘。他來不及燒毀的東西,仔細查核,不准遺漏。」

  所謂從振文這裡偷走的圖紙,所謂家均來不及毀掉的書卷,全由兩個人共同安排,在和談破裂的兩國面前,徹底抹除兩人之間那不曾正式締結的婚約。

  既不能優待敵國人質,也沒有機會單獨告別。

  只有手腕上那點黑色,是這段感情存在過的證明。

 

 

  兩人都需要收斂眼神,藏起本心,扮演好光與影的角色,卻只有家均一個人,承受的屈辱,是真實的。

  他被迫在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幼弟、而他曾經視為兄長的人面前低頭,卑微地說明,自己如何以假的本國情報誘騙荊楚王子的信任,又從他那裏偷取了重要的軍情佈防地圖,然後發誓效忠,成為帝國的影子,換取唯一被允許的願望:活著。

  從第一次殺人,乾嘔著聽見前輩告訴他多幾次就好,到眼睛眨也不眨地與後輩說同樣的話:不留婦孺、滿門抄滅。他學會了毫無障礙地切換陰狠與溫柔,誘騙或威脅交出情報,甚至在與暗殺對象的歡愛中將其勒頸斃命。

  他習慣了睡前一定咬上布條,避免在夢話中喊出不該喊的名字。被滅的諸國貴族們的遭遇,讓他一次次夢魘驚醒,恐懼著下一個遭到刑求、受到輪暴、尖叫慘死的,會不會是自己夢中那個人。

  戰鬥的傷口結痂復原,雙手沾過的血污卻無法洗淨。然而陰影越深,光卻也越亮了。在他卑微求存、骯髒打滾、失去為人的尊嚴與希望時,惟有振文眼中的渴盼,振文身體的溫暖,才能綻放他生命中唯一的光。

  他蒐集並傳達有用的情報給振文,協助他分析他結盟和聯姻的對象,指出他身邊可能的內鬼,而當接到的任務牽涉荊楚時,盡他所能地扭轉方向、減輕傷害、聲東擊西但又不能被察覺。

 

  時光匆匆,振文總會根據最近的情況,猜測家均是否會出現。最近與元晉接壤的邊境不太平靜,家均會潛行而來嗎?陽潁的商團將路經本國,裡面會有易容的家均嗎?

  當初兩國外交破裂時,被燕秦國君逼到差點殞命、只能在家均授意、力勤安排下出逃的荊楚公主,回國後安全產下小公主,被確立為振文之後的下任儲君,從小就從母親那裡學習本國的歷史及燕秦的險惡。

  當家均乘著夜風而來,與振文俐落地交換完情報,他們會有段短暫的時間,再度重疊手腕上的憑證,身心交合確認屬於彼此。

  除此之外,閉嘴不問。因為問了,就不准隱瞞、沒有祕密。

  他們各有需要應對的艱險,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去過度擔憂與疼惜,否則只是令彼此更難受、更不容易恢復到喜怒不形於色的表象而已。

  即使振文這裡剛剛才處理完刺客還驚魂未定,即使振文的手伸進家均的衣服摸到包紮或傷痕,即使家均聽著振文在喘息的下一秒就能冷靜應答,門外恭敬請他去聯姻對象房內就寢,他們都只能將心痛藏在心中,等到來日以夫君身分並肩時,才能既奢侈又完美地查問與慰藉。

  但是命運沒有要這樣輕輕放過家均。

  那是大婚之夜,振文的吻也沒能撫平的舊傷。

 

 

  當燕秦內部權鬥告一段落,燕楚兩國戰事膠著,燕秦打了幾場敗仗而希望重啟和談。

  日益強大的荊楚,國君為儲君提出要求,想與曾經淹留荊楚多年的貴客締結良緣。

  燕秦國君、家均曾視為兄長之人評估後,認為家均身為優秀的影子一直忠誠地維護母國利益,未來既能在聯姻中影響夫君決策,又能暗地裡執行諜報任務,於是和談很快談成。

  家均脫下戰袍、護甲、皮靴與披風,重新披上優雅飄逸的布料,戴回貴重華麗的珠冠。曾經卑屈地回到燕秦,現在卻隨著極為隆重的陣仗,重新踏上荊楚的土地。

  無論燕秦有什麼安排,他心裡清楚,被踐踏的過往,此生都不會勾銷,這一去,他永遠不會再回燕秦,這一次,他終於能為他唯一忠誠的對象奉獻一生,成為他生命中的光一個人的影子。

  至此兩人終於,以合法、對等、尊貴的身份,站在一起。

 

 

  多年的心力交瘁,旅途的連日風霜,婚禮的前置等待與當日儀式太過冗長,大婚之夜又必須讓偷聽的燕秦影子有正確的內容可以回去覆命。兩人把戲份做足後,勞累已極,於是沒有歡愛,只是疲憊又放鬆地相視而笑,相擁而眠,看著彼此的雙眼良久,在星夜般的凝視中沉入幸福的黑暗。

 

  隔天早上,侍候梳洗的下人送來裝著熱水的銅盆,精巧的茶杯中飄著花果香氣。

  振文屏退下人,將手巾在水中浸濕擰乾,想親自幫心愛的夫君溫手和擦臉,卻發現家均正在掩飾微微顫抖。於是他將家均重新扶回床上,抱緊他,問他怎麼回事。

  除非不問,否則,不准隱瞞,沒有祕密。這是他們約定過的。經歷千驚萬險才終於能在一起,誰也沒有無聊的小心思,玩那些快告訴我、不告訴你的遊戲。

  家均沒有要隱瞞,只是險些說不完。原來有些傷害,是直到很多年後,仍能直接擊垮一個人。

 

  在家均斷斷續續吐露的事實中,振文這才知道多年前那個事件的全貌,原來這就是為什麼,家均好幾個月都沒來見自己。

  振文主導建立的優異邊境防衛,與他剛聯姻的元晉裡應外合,在燕秦針對元晉外交使節的刺殺事件中,側面截殺,重創的竟然是家均所在的小隊。

  家均的大腿被彎刀刺穿,出血不止。大部分的人會直接死亡,他是極少數例外,第一時間被力勤狠狠綁上手巾阻斷血流,但手巾仍立刻被鮮血浸透,金屬盆的冷光中翻攪滿滿猩紅。只有一種辦法可以止血──以燒紅的鐵塊按壓、封閉傷口,以令人痛不欲生、留下嚴重疤痕、需長期療養的燒燙傷,取代立即就會索命的大出血。

  振文手中溫熱的手巾,金屬盆中蕩漾的熱水,令家均受過傷的腿突然站不太穩。

  腿上的傷口被燒灼得血肉模糊,劇痛到無法入睡,額頭的熱度令他感到像被倒吊,全身又畏寒到最無害的碰觸也敏感,好幾天徘徊在生死之間,差一點就沒撐過來。

  還有那飄著花果氣息的精巧瓷杯,令他想起散發危險香氣、差點灌進喉中的毒藥。

  如果上次任務是無法選擇,上次重傷是意料之外,下次的任務和重傷,卻是早有覺悟,主動承擔。

  燕秦命令針對荊楚國君也就是振文的父親策畫暗殺行動。家均精竭慮,安排任務失敗,死去的不是皇室成員,而是影子軍團安插在振文的父親身邊的近臣。

  在這之前,家均直接告訴振文的只有這麼多。

  振文完全信任家均,沒有多問,稟告父親做好準備,並暗中設計、全面清查還有沒有其他內鬼。

  所以他不知道,家均沒說出口的,身為優秀的影子,任務卻前所未有的嚴重失敗,一定會受到懷疑。

  那個細作無聲無息消失之後,家均直接就下了大獄。

  是考量到他的用處,如果他沒問題未來還得執行危險任務,才沒對他用上傷筋動骨會導致肢體傷殘的酷刑。

  先是三天沒有飲水與食物,然後被蘸鹽水的鞭子抽得死去活來,最後是親眼看著精巧瓷杯裝著毒藥,灌進死囚的咽喉毒發身亡,把那死囚才喝過一口的杯子靠到他嘴邊準備灌下去,考驗他的忠誠,最後一次。

  藥終於從嘴邊拿開,他欲張口作嘔,卻連支撐這個動作的力氣都沒有,虛弱到沒人敢移動他,只能讓他倒在那裡,任由石板地與乾草磨刺全身還在不斷出血的傷痕。力勤只能用小匙子把蔘湯餵進他口中,幫他清理傷口時讓他狠狠咬著刀子以免咬掉舌頭。

  幾天後他終於緩過神來,力勤忍不下去了說:這裡沒有誰是為自己活著,我也奢想由此處脫身,荊楚確實是個好去處,能賣個人情是好,但用不慎漏出星點風聲的方式也就夠了,為什麼要讓自己深陷險境,為什麼要讓任務徹底失敗。

  「內部細作一定還有後手,更隱密更難防。最壞的情況是,任務失敗,我被訊問,無法阻止第二次,就太危險了。必須永絕後患才行。」

  「一般做到你這地步,就不會回來,你怎麼不直接留在他那裡?」

  「他根基未穩,燕秦仍佔上風,我必須在這個位置,才能繼續幫上他的忙。」

  「真要回來也該做好準備,熬不過刑,咬破嘴裡的毒囊一走了之,豈不乾淨?又不是不會,又不是做不到。」

  「我不能死……他在等我。我答應過他,我會活著,活著等待恢復和他對等的身份……」

 

 

 

  振文哭得全身抽搐,顫抖著去摸家均的身上那些永遠無法消除的傷痕,全部,都是為了完成約定、向他走來而受的苦。

  多年前的話:「活著!求你。我發誓,一定會讓你,以荊楚皇夫的身份重新站在我身邊。」他終於明白,這給家均帶來多大的危險與苦難,家均應允時又是下了怎樣的決心。

  家均終於能對心愛的人訴說,自己有多害怕,有多脆弱。「振文……這麼多年,你,是我的光。我……終於……沒有負你……」

 

  兩人互相以眼淚濡濕對方的臉龐。

  手腕上不可磨滅的黑點,緊緊的相對印壓。

  他們的身體終於又是自己的,可以裸裎相見,在彼此身上留下激烈或溫柔的痕跡,可以自由地為對方掉淚,不必害怕被人察覺,給自己和對方帶來危險,導致無法守住兩人的約定。

  燕秦虎視眈眈,國政千頭萬緒,也早已不復當年的青春與天真。但他們都還年輕,還有大好的光陰,貪戀彼此的美麗,撫慰彼此的創傷,心疼彼此的疲憊,見證彼此的一生。

 

 

 

  人間四季流轉,他們在青春離散,在盛夏重逢,在清秋相伴,當寒冬到時,家均因為早年艱險,身體很快衰弱下來,先走一步。振文把他擺好之後,在他身旁飲下毒酒,省得家均在奈何橋前苦等。

 

  橋上顯現的,並非死去時的容貌,而是靈魂的本相。也就是,家均被迫返回燕秦那天的模樣。青春正茂,卻滿心淒惶,被陰間的領路人強拉硬扯,要讓他們分別喝下孟婆湯。

  振文不再需要維持淡漠的表象,死命掙扎大哭大喊:「你們不要帶走他!」家均不再需要掩藏內心的崩潰,急得掙脫了所有拉他的手,撲到振文身邊:「他是儲君!你們不可以這樣對他!」

 

  鬧得不可開交,到神明面前雙雙跪下,懇求來世的機會──他們在知道要被迫分開之前,就一起在手腕上做過憑證。即使一輩子受到家國與身份的阻隔,也絕不會放棄心中的認定。無論要在歲月的長河上漂流多久,都會遵循誓約等待重逢,都會用盡全力走到對方身邊。

 

  於是他們獲得保證:他們要去的世界,會比今生單純美好得多,但太平日子也會橫生是非,攸關生死。家均的左手,振文的右手,手腕相對應的位置,都有一顆,跟他們今生弄出的痕跡一模一樣,如果他們在完全不記得前世、不認得對方的情況下,仍願意為了對方做出令自己受傷或心碎的犧牲,那麼在風波平靜之後,確認相愛之後,交疊兩人手上的,就能開啟前世的記憶。

  振文知道說出來,一定會被家均否定,只在心裡默念:「這一世,他太苦,如果可以,下次換我承受多一點。」

  「別怕,我們一起。」家均用一隻手緊緊摟著振文,另一隻手把杯子塞到振文手裡,又拿起自己那杯。

  兩人將湯水一飲而盡。

 

  然後他們捧著對方的臉,額頭相抵,直視雙眼,想記住心愛的面容哪怕多一秒也好。

 

  直到映著自己的眼眸,漸漸失去深情的光芒。

  如墜入惡夢,天崩地裂之後的世界,什麼也沒有,只是一片空無,沒有任何一片今生的記憶可以拾取,可以回顧。

 

  意識消失前,只剩下一個念頭。

 

  世界毀滅了,我們會一片一片拼回來。在那個百孔千瘡的世界裡,我會找到你,跟你在一起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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