眠鵠

隱性的攻勢、無意識的入侵，是最難防範也最可怕的。

第四集，宇豪做了春夢。但我認為，不是「宇豪夢見子軒」，而是「子軒入侵宇豪的夢境」，主動被動關係是顛倒過來的。

宇豪不是無緣無故作夢，是被子軒無意識的挑逗，累積了兩次沒真正殺球的攻擊假動作，才在夢中完成，不是青少年如吃飯喝水般尋常的欲望，而是針對特定對象的情慾覺醒。

要了解宇豪為什麼會作夢，就必須倒敘檢視一下，這天發生了哪些事。

宇豪帶著衝浪烏龜蹦蹦跳跳進社辦，看見隊長和子軒「你是我的」、「我是我自己的」、「不准你看別人……」，急忙衝過去阻止，才知道他們在排演小小的劇本。但這一幕還是太震撼了，走在林蔭大道時宇豪想細問，子軒偏不答，湊近宇豪的臉，說：「不要問，你會怕」。

這是在宇豪親眼見識男男吻的這天，子軒第一次靠近，宇豪一驚。接著子軒收回動作，繼續向前走，問宇豪找他幹麻。

接著宇豪送出衝浪烏龜，腦中浮現隊長吻子軒的畫面，嚇得一掌拍向臉頰打斷幻想。子軒問怎麼了，宇豪說有蚊子，子軒湊近看蚊子叮了哪裡。

這是這天子軒的第二次靠近。近到宇豪幾乎不敢眨眼，嚥了下口水，向後退開，快速逃離子軒。

接下來沒演出的劇情，是宇豪把小小學姐畫的漫畫借回家，在床上看到睡著。（宇豪醒來時，漫畫就在他枕邊。）

夢中，就是這天子軒的第三次靠近了。

宇豪的情緒，延續了前兩次子軒靠近時的驚慌，堆疊出更大的衝撞力道——不是原本就面對子軒，而是對著置物櫃衣衫不整，被子軒用力翻過來面向他，壓在置物櫃上。

第一次子軒收回動作；第二次宇豪向後逃跑；第三次，主動的子軒沒有理由停住，而宇豪後方是置物櫃，無處可退可躲可逃。

片尾曲〈越界〉第二段唱著：「盛滿的瘋狂已是即期品／放任感情堆積／慢慢的我們就靠近」

我在前文〈【越界】喜歡和愛同存的美麗境界——淺析片尾曲〈越界〉歌詞〉中，以邱子軒的視角，寫了這樣一段話：「瘋狂是「即期品」。我想要，今天，現在，立刻，吻你，連一秒鐘也不想等待，侵入你的夢境，刺激你的覺醒。我害怕，明天醒來，這份因你燃起的瘋狂就會過期。」

於是子軒吻上，吻得宇豪從驚訝轉為喜悅和瘋狂。

兩人如雙人舞般旋身換位，撕扯制服，呼吸同步，廝磨糾纏，再也分不清是誰、從哪裡、為什麼開始，再也分不清是誰的情緒、誰的觸感、誰的渴望。

從這樣的夢境驚醒，如遭晴天霹靂，無法挽留，也來不及，與夢中真實的自己、入侵夢境的心上人訣別。

即期的瘋狂，過期了。

現實中戀上同性的惶恐來襲。

宇豪灌下一杯水，稍微平復心情。

雖然還有點呼吸粗重，但他接下來的表情，讓我明白，他一點也不排斥剛剛夢中的劇情，而是對自己有了深一層認識，只是沒想到自己原來是這樣，於是他勾動的嘴角，有些自嘲，有些品嚐不出究竟是微苦還是回甘，再次入睡。

過期的瘋狂，仍有餘溫，值得回味，但最好，不要留戀。